下午4点，天津静海海吉星批发市场的营业时间即将结束。热闹的主营市场已经安静下来，大部分摊位已经没人看了。但如果你深入市场，在一块写着“招聘”的板子后面，在一排临时仓库里，这里的战斗才刚刚开始。这时工人进进出出，大量的蔬菜被重新包装分类，贴上“多买蔬菜”的标签。

海吉星市场是一级批发市场，也是天津最大的蔬菜批发市场。上午是交易高峰时间，下午4点以后是二级批发商的工作时间。他们必须在黎明前将新鲜产品送到市场。但是社区团购者的到来改变了这个市场的传统工作流程。

仓库门口的简易铁皮房就是办公场所，主要负责招人。工人的工作时间是早上9点到晚上11点，因为晚上11点以后，分拣包装好的生鲜需要送到拼多多这样的社区团购平台商家的仓库。

社区团购的模式出现在2018年前后。每个社区都有一个“负责人”，在社区居民微信群里发布产品，主要是水果、蔬菜、牛奶等生鲜产品。下单后，第二天就送到小区门口，居民自行领取。2020年以来，互联网巨头纷纷加大社区团购力度。目前主要参与方为滴滴橙心优选、美团优选、拼多多多多购物。

创业公司里有十个俱乐部和繁荣优化，今年都获得了大额融资。阿里巴巴多次投资十社，腾讯多次加大繁荣优化。

36Kr报道，2021年美团优选把GMV定在2000亿人民币，打到5000-6000万/天。买菜多的目标是1500亿GMV，橙心是1000亿，繁荣是800亿左右。美团第四季度财报称，2020年12月，美团优选单量超过2000万/天。

社区团购能迅速崛起，核心原因除了互联网巨头努力推工作之外，就是价格低。同时，先下单第二天拿货的模式降低了库存成本；无店铺也降低了租金成本；送到取货点降低了最后500米的物流成本。一位关注社区团购的投资人对《财经》表示，卖价低是基于降低成本，而不是无意义的烧钱。

4月3日，《财经》记者走访了社区团购的上游环节，涉及供应商、仓库、物流。我们发现社区团购的模式大大增加了上游成本。

一个土豆，从地里到餐桌，需要经过很多环节，共同构成了生鲜产业链。中国是人口大国，生鲜是日常消费的最大品类。这个巨大的市场让这个产业链越来越专业稳定，有自己的游戏规则。想加入互联网公司的新商业模式，必须先交学费。

额外的“中间人”

在市场上，除了负责卖菜的批发商，还衍生出很多相应的工作。比如从产地拉货的货车司机夫妇，负责短途运输的司机，加工生鲜的工人。短途司机和加工工人受雇于批发商。"平均工资大约是每月5000元."一位批发商告诉《财经》记者。

在市场上招聘临时工并不难。除了临时工，货车司机也是主力军之一。他们交货后，不会马上离开。他们会等到下一单，期间可以打零工。

帮社区团购分拣生鲜产品，是市场上新出现的中间商。【/s2/】一开始社区团购会直接从一级批发商那里进货，要求批发商把菜打包送到仓库。一位之前给橙心优化和美团供货的供应商告诉《财经》，一级批发商不划算。

一级批发商大多专注于一个品类，在产地直采上投入大量精力。种植跟着气候走，不同月份产地不一样。你应该亲自看看每一片土地。商品购买后，需要进行分类。最美最全的产品，属于一等品。那些不够漂亮，有凸起的会被归为二等品或次品。批发商成箱卖菜，可能超过20斤。

一级批发商的摊位和菜都已经装箱了。拍摄/刘

社区团购者的销售单位是300克和500克，分拣包装的工作需要人力。互联网公司可以要求员工上前线开辟战场，但不能要求员工在仓库装菜。

一级批发商很难抽出精力来完成这部分工作。他们需要购买贴标专用设备，晚上11点就要发货。交货后，它们将被清点和检查。“比如他要100份，我发了110份，但是有20份不达标，我得马上回去补10份。”前述批发商说，“我经常要折腾到半夜2点，这20份就算我亏了。”

第二天早上，他仍然需要在9点之前开始工作。“累了，赚不到钱了。”

还有就是账期的问题。批发商采购时要当场向农民付款，农民不接受赊账。但互联网公司会延迟2-3个月支付账单。财政压力集中在批发商身上。

挂失退货也是一个难题。社区团购平台规定，如果用户后期退货，或者运输过程中损坏，由供应商承担。“我们给超市供货，只要商品符合他们的标准，就不用承担后续的损失。”

他算了一笔账，除非能扩大品类，投入场地、人力、设备，用社区团购维持稳定的货源，否则他就放弃了。一级批发商的退出，给了中间商发展空间。

供应团购的中间商会根据社区团体提供的订单数据，从一级批发商处进货，然后在附近的市场打包分拣，晚上11点送到仓库进行团购。

菜品整理打包后，准备送往仓库，在那里购买更多的食物。拍摄/刘

新中间商的出现看似增加了成本，但确实为社区团购平台提供商提供了便利。这一层中间商的出现，也为一些农民工提供了新的商机。打包一份蔬菜的成本是两毛钱，单份价格不高，但总成本不可小觑，这正成为很多在海吉星附近找工作的农民工的新选择。招聘负责人告诉《财经》记者，“最多的时候，一对情侣一个月一共17700元。”

额外“成本”

增加一个环节就意味着成本的增加。

包装一个菜的人工成本是20美分，从批发商进货时会增加20美分。加上场地成本和物流成本，“一个七毛钱的菜能保本，通常会增加1元钱。”一位工作人员告诉《财经》记者。

比如一个成本价2元的土豆，经过中间商加工转手后，到社区收购的仓库，价格变成了3元。

中间商类似于二级批发商。传统的二级批发商从一批进货，直接送到市场。商贩分拣后可以直接出售。但是货物送到社区团购仓库后，操作流程还没有结束。经过质检和清点后，工作人员会把它们运到小仓库，然后分别送到各个社区点。

互联网技术的普及降低了很多传统商业中的成本，但物流成本仍然是固定成本。生鲜物流更是如此，容易损耗，蔬菜水果需要保鲜。

东北证券关于社区团购的研究报告提到，中心仓的分拣和装卸分别占总履约成本的17%和6%左右。中心仓-网格仓配送约占总绩效成本的25%；网格仓-领导自选点的仓配成本约占37%-47%。

此前生鲜领域的新物种是以每日优鲜为代表的生鲜电商，而每日优鲜的主要成本之一就是最后一公里的配送。相比做社区团购的互联网公司，主营生鲜业务的日常生鲜方式是直接从一批进货，自己分拣包装，然后配送到各个前置仓。主要工序都在自己手里，相对更好控制成本。

对于社区团购和日常生鲜，他们的交易模式是将非标生鲜变成标品。在这个过程中，除了人工成本，还会增加一些额外的商品成本。

对于一些重量控制比较好的品类，比如豆类、小蔬菜，每份的重量可以差不多，但是对于土豆，很难精确控制一份的重量。对于用户体验，“只能多不能少，这个过程会增加10%左右的成本。”一家生鲜公司的CEO告诉《财经》记者。

用户体验如何是平台方需要考虑的首要问题，但对于供应商来说，发货收钱工作就结束了，他们更关心的是每笔交易的利润。前述批发商联系了多家社区团购。他发现每个仓库里属于互联网公司的工作人员很少。“只有1-2个人，其他都外包了。”工作人员的质检标准是重量是否达标，货物是否腐烂、磕碰，包装是否符合规格。

“但是他们不在乎蔬菜水果的等级，即使是没有经验的人也未必看得出来。”有经验的批发商能看出生鲜产品的细微差别，因为这决定了最终的售价，差价可能高达两倍。

有些供应商会给社区团购平台供应外观没有问题的二等品，更好的一等品会卖给利润更高的渠道。

哪怕只是一把大葱，同样的品种也会分不同的等级。拍摄/刘

互联网公司需要新鲜产品带来的新流量和新业态，用户享受便利和优惠，供应商也不会让自己赔钱。看起来大家都“赢”了，但对于整个生鲜行业来说，需要的不止这些。

新技术暂时效果有限。

去年12月11日，《人民日报》发表评论批评从事社区团购的互联网巨头:“不要只想着几捆白菜几斤水果的流动，科技创新的星辰大海和未来的无限可能，其实更精彩。”

从农业到供应链再到终端零售，这是一个巨大的、链条很长的市场。根据行业研究机构亿欧智库的数据，2020年中国生鲜市场规模将达到6.13万亿人民币。还有空科技创新的空间。

生鲜市场最大的特点就是价格的不稳定性，天天都在变，甚至天天都在变。即使农业已经开始机械化，但是靠天吃饭的问题依然存在。农民很难预测市场规律，价格由供需决定，产量高就卖或不出价；价格高，产量没跟上。

大部分生鲜产品因为保质期短，无法提前备货。作物成熟后，应立即采摘、包装和运输。有时候甚至会出现一些极端的情况，比如因为市场价格太低，农民和供应商不愿意承担加工和运输成本，让蔬菜直接烂在地里。

在过去几年中，新技术已经开始影响农业和相应的供应链环节。一些新兴科技公司试图用数字技术赋能农业，例如，通过模拟气候、降水和其他数据来优化种植结构和进行市场预测。但很难出成果，“因为没有人能清楚地知道今年某个品种的产量是多少，也无法预测。”一位从业者告诉《财经》记者。

互联网公司能做的一件事就是通过大数据预测订单量，但社区团购并不依赖于此，因为用户都是提前下单，根据订单量进行购买。他们会将订单系统同步到供应商，订单数据会在系统中实时更新。然而，问题依然存在。一位供应商提到，虽然可以提前看到订单数量，但他们也需要提前采购和包装。

“有时候系统显示一上午有200单。我可能预测全天的订单是300-400份，但最后可能会卖出1000份，会出现缺货的情况。有时候准备多了，卖不出去就成了亏损。”

买粮多的大仓库里，米粉、粮油等标准品和加工好的生鲜品堆在一起。拍摄/刘

在包装过程中，自动化的影子也已经出现。在海吉星的多多杂货供应商的仓库里，有些品类，比如西兰花，可以用机器包装，但是还是需要人工配合。而更多的品类，由于外观的差异，只能手动完成。

优化物流、仓储和配送流程可能是数字技术可以发挥作用的地方。通过过程数据的收集和分析，可以实现精细化操作，降低绩效成本。

目前社区团购竞争依然激烈，各平台仍在积极拓展市场，增加品类。售价上的补贴会逐渐减少，但没有价格优势，就很难吸引新用户，留住老用户。

科技公司进入菜市场已成定局。在流量扩张越来越困难的今天，这个市场的发展有其逻辑和市场前景。乐观的是，这种商业模式的繁荣可能有助于农业价值链的演变。

但真正的挑战也是具体的:零售价低于市场价，上游成本增加，社区团购业务短期内几乎看不到盈利的可能。[/s2/]

每一种生鲜流通模式都有利弊。目前我国生鲜销售主要是农贸市场、超市、生鲜店。农贸市场流通时间长，线下门店辐射范围有限，线上可以有效补充。然而，传统的生鲜电商供应模式并不适合下沉市场。其中B2C、前置仓、店仓一体化模式比较及时，但履约成本相对较高。综合电商平台的履约成本相对可控，但时效性相对较弱。

目前社区团购的主战场在二三线城市，并且持续下沉。从各平台的订单增速可以看出，下沉市场的用户是可以有效快速获取的。

但是，烧钱总有尽头。用钱换钱的用户不忠诚，会跟着补贴走。用户需要的是实惠和便捷，但二者不可兼得。能做好，就有足够的竞争力。互联网巨头有资金，有技术，有数据，线上线下业态有互动，但基本的商业规律是最简单的成本和价格。自古以来，卖菜基本上是一个没有门槛的工作，但是今天，卖菜好成了一个高科技的工作。